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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九十七 列传第八十五

  西域

  《夏书》称:“西戎即序。”班固云:“就而序之,非盛威武致其贡物也。”汉氏初开西域,有三十六国。其后,分立五十五王,置校尉、都护以抚之。王莽篡位,西域遂绝。至于后汉班超所通者五十余国,西至西海,东西万里,皆来朝贡。复置都护、校尉,以相统摄。其后或绝或通,汉朝以为劳弊中国,其官时置时废。暨魏、晋之后,互相吞灭,不可复详记焉。

 

  道武初,经营中原,未暇及于四表。既而西戎之贡不至,有司奏依汉氏故事,请通西域,可以振威德于荒外,又可致奇货于天府。帝曰:“汉氏不保境安人,乃远开西域,使海内虚耗,何利之有?今若通之,前弊复加百姓矣!”遂不从。历明元世,竟不招纳。

 

  太延中,魏德益以远闻,西域龟兹、疏勒、乌孙、悦般、渴槃陀、鄯善、焉耆、车师、粟特诸国王始遣使来献。太武以西域汉世虽通,有求则卑辞而来,无欲则骄慢王命,此其自知绝远,大兵不可至故也。若报使往来,终无所益,欲不遣使。有司奏:“九国不惮遐险,远贡方物,当与其进,安可豫抑后来?”乃从之。于是始遣行人王恩生、许纲等西使。恩生出流沙,为蠕蠕所执,竟不果达。又遣散骑侍郎董琬、高明等多赍锦帛,出鄯善,招抚九国,厚赐之。初,琬等受诏:便道之国,可往赴之。琬过九国,北行至乌孙国。其王得魏赐,拜受甚悦。谓琬等曰:“传闻破洛那、者舌皆思魏德,欲称臣致贡,但患其路无由耳。今使君等既到此,可往二国,副其慕仰之诚。”琬于是自向破洛那,遣明使者舌。乌孙王为发导译,达二国,琬等宣诏慰赐之。已而琬、明东还,乌孙、破洛那之属遣使与琬俱来贡献者,十有六国。自后相继而来,不间于城,国使亦数十辈矣。

 

  初,太武每遣使西域,常诏河西王沮渠牧犍,令护送。至姑臧,牧犍恒发使导路,出于流沙。后使者自西域还至武威,牧犍左右谓使者曰:“我君承蠕蠕吴提妄说,云:‘去岁魏天子自来伐我,士马疫死,大败而还,我擒其长弟乐平王丕。’我君大喜,宣言国中。又闻吴提遣使告西域诸国:‘魏已削弱,今天下唯我为强。若更有魏使,勿复恭奉。’西域诸国,亦有贰。”且牧犍事主,稍以慢堕。使还,具以状闻。太武遂议讨牧犍。凉州既平,鄯善国以为辱亡齿寒,自然之道也。今武威为魏所灭。次及我矣。若通其使人,知我国事,取亡必近;不如绝之,可以支久。乃断塞行路,西域贡献,历年不入。后平鄯善,行人复通。

 

  始,琬等使还京师,具言凡所经见及传闻傍国,云:西域自汉武时五十余国,后稍相并,至太延中为十六国。分其地为四域:自葱岭以东,流沙以西为一域;葱岭以西,海曲以东为一域;者舌以南,月氏以北为一域;两海之间,水泽以南为一域。内诸小渠长,盖以百数。其出西域,本有二道,后更为四:出自玉门,度流沙,西行二千里至鄯善,为一道;自玉门度流沙,北行二千二百里至车师,为一道;从莎车西行一百里至葱岭,葱岭西一千三百里至伽倍,为一道;自莎车西南五百里,葱岭西南一千三百里至波路,为一道焉。自琬所不传而更有朝贡者,纪其名,不能具国俗也。

 

  东西魏时,中国方扰,及于齐、周,不闻有事西域,故二代书并不立记录。

 

  隋开皇、仁寿之间,尚未云经略。炀帝时,乃遣侍御史韦节、司隶从事杜行满使于西藩诸国,至罽宾得玛瑙杯,王舍城得佛经,史国得十舞女、师子皮、火鼠毛而还。帝复令闻喜公裴矩于武威、张掖间往来以引致之。其有君长者四十四国,矩因其使者入朝,啖以厚利,令其转相讽谕。大业中,相率而来朝者四十余国,帝因置西戎校尉以应接之。寻属中国大乱,朝贡遂绝。然事亡失,书所存录者二十国焉。魏时所来者,在隋亦有不至,今总而编次,以备前书之《西域传》云。至于道路远近,物产风俗,详诸前史,或有不同。斯皆录其当时,盖以备其遗阙尔。

 

  鄯善国,都扞泥城,古楼兰国也。去代七千六百里。所都城方一里。地多沙卤,少水草,北即白龙堆路。至太延初,始遣其弟素延耆入侍。及太武平凉州,沮渠牧犍弟无讳走保敦煌。无讳后谋渡流沙,遣其弟安周击鄯善,王比龙恐惧欲降。会魏使者自天竺、罽宾还,俱会鄯善,劝比龙拒之,遂与连战。安周不能克,退保东城。后比龙惧,率众西奔且末,其世子乃应安周。

 

  鄯善人颇剽劫之,令不得通,太武诏散骑常侍、成周公万度归乘传发凉州兵讨之。度归到敦煌,留辎重,以轻骑五千度流沙,至其境。时鄯善人众布野,度归敕吏卒不得有所侵掠。边守感之,皆望旗稽服。其王真达面缚出降,度归释其缚,留军屯守,与真达诣京都。太武大悦,厚待之。是岁,拜交趾公韩拔为假节、征西将军、领护西戎校尉、鄯善王以镇之,赋役其人,比之郡县。

 

  且末国,都且末城,在鄯善四,去代八千三百二十里。真君三年,鄯善王比龙避沮渠安周之难,率国人之半奔且末。后役属鄯善。且末西北有流沙数百里,夏日有热风,为行旅之患。风之所至,唯老驼预知之,即嗔而聚立,埋其口鼻于沙中。人每以为候,亦即将毡拥蔽鼻口。其风迅駃,斯须过尽,若不防者,必至危毙。

 

  大统八年,其兄鄯善米率众内附。

 

  于阗国,在且末西北,葱岭之北二百余里。东去鄯善千五百里,南去女国三千里,去朱俱波千里,北去龟兹千四百里,去代九千八百里。其地方亘千里,连山相次,所都城方八九里。部内有大城五,小城数十。于阗城东三十里有首拔河,中出玉石。土宜五谷并桑、麻。山多美玉。有好马、驼、骡。其刑法,杀人者死,余罪各随轻重惩罚之。自外风俗物产,与龟兹略同。俗重佛法,寺塔、僧尼甚众。王尤信尚,每设斋日,必亲自洒扫馈食焉。城南五十里有赞摩寺,即昔罗汉比丘卢旃为其王造覆盆浮图之所。石上有辟支佛跣处,双迹犹存。于阗西五百里有比摩寺,云是老子化胡成佛之所。俗无礼义,多盗贼淫纵。自高昌以西诸国人等,深目高鼻,唯此一国,貌不甚胡,颇类华夏。城东二十里有大水北流,号树枝水,即黄河也,一名计式水。城西十五里亦有大水名达利水,与树枝水会,俱北流。

 

  真君中,太武诏高凉王那击吐谷浑慕利延,慕利延惧,驱其部落渡流沙。那进军急追之,慕利延遂西入于阗,杀其王,死者甚众。献文末,蠕蠕寇于阗。于阗患之,遣使素目伽上表曰:“西方诸国,今皆已属蠕蠕。奴世奉大国,至今无异。今蠕蠕军马到城下,奴聚兵自固,故遣使奉献,遥望救援。”帝诏公卿议之。公卿奏曰:“于阗去京师几万里,蠕蠕之性,唯习野掠,不能攻城。若为害,当时已旋矣,虽欲遣师,势无所及。”帝以公卿议示其使者,亦以为然。于是诏之曰:“朕承天理物,欲令万方各安其所,应敕诸军,以拯汝难。但去汝遐阻,政复遣援,不救当时之急,是以停师不行,汝宜知之。朕今练甲养卒,一二岁间,当躬率猛将,为汝除患。汝其谨敬候,以待大举。”先是,朝廷遣使者韩羊皮使波斯,波斯王遣使献驯象及珍物。经于阗,于阗中于王秋仁辄留之,假言虑有寇不达。羊皮言状,帝怒,又遣羊皮奉诏责让之。自后每使朝贡。

 

  周建德三年,其王遣使献名马。

 

  隋大业中,频使朝贡。其王姓王,字早示门。练锦帽,金鼠冠,妻戴金花。其王发不令人见,俗言若见王发,其年必俭云。

 

  蒲山国,故皮山国也。居皮城,在于阗南,去代一万二千里。其国西南三里有冻凌山。后役属于阗。

 

  悉居半国,故西夜国也,一名子合。其王号子。治呼犍。在于阗西,去代万二千九百七十里。太延初,遣使来献,自后贡使不绝。

 

  权于摩国,故乌秅国也。其王居乌秅城。在悉居半西南,去代一万二千九百七十里。

 

  渠莎国,居故莎车城,在子合西北,去代一万二千九百八十里。

 

  车师国,一名前部,其王居交河城。去代万五十里。其地北接蠕蠕,本通使交易。太武初,始遣使朝献,诏行人王恩生、许纲等出使。恩生等始度流沙,为蠕蠕所执。恩生见蠕蠕吴提,持魏节不为之屈。后太武切让吴提,吴提惧,乃遣恩生等归。许纲到敦煌病死,朝廷壮其节,赐谥曰贞。

 

  初,沮渠无讳兄弟之渡流沙也,鸠集遗人,破车师国。真君十一年,车师王车夷落遣使琢进薛直上书曰:“臣亡父僻处塞外,仰慕天子威德,遣使奉献,不空于岁。天子降念,赐遣甚厚。及臣继立,亦不阙常贡,天子垂矜,亦不异前世。敢缘至恩,辄陈私恳。臣国自无讳所攻击,经今八岁,人民饥荒,无以存活。贼今攻臣甚急,臣不能自全,遂舍国东奔,三分免一。即日已到焉耆东界,思归天阙,幸垂赈救。”于是下诏抚慰之,开焉耆仓给之。正平初,遣子入侍,自后每使朝贡不绝。

 

  高昌者,车师前王之故地,汉之前部地也。东西二百里,南北五百里,四面多大山。或云:昔汉武遣兵西讨,师旅顿弊,其中尤困者因住焉。地势高敞,人庶昌盛,因名高昌。亦云:其地有汉时高昌垒,故以为国号。东去长安四千九百里。汉西域长史及戊巳校尉并居于此。晋以其地为高昌郡。张轨、吕光、沮渠蒙逊据河西,皆置太守以统之。敦煌十三日行。

 

  国有八城,皆有华人。地多石碛,气候温暖,厥土良沃,谷麦一岁再熟,宜蚕,多五果,又饶漆。有草名羊刺,其上生蜜。而味甚佳。引水溉田。出赤盐,其味甚美,复有白盐,其形如玉,高昌人取以为枕,贡之中国。多蒲桃酒。俗事天神,兼信佛法。国中羊、马,牧在隐僻处以避寇,非贵人不知其处。北有赤石山,山北七十里有贪汗山,夏有积雪。此山北,铁勒界也。

 

  太武时有阚爽者,自为高昌太守。太延中,遣散骑侍郎王恩生等使高昌,为蠕蠕所执。真君中,爽为沮渠无讳所袭,夺据之。无讳死,弟安周代立。和平元年,为蠕蠕所并。蠕蠕以阚伯周为高昌王,其称王自此始也。

 

  太和初,伯周死,子义成立。岁余,为从兄首归所杀,自立为高昌王。五年,高车王阿至罗杀首归兄弟,以敦煌人张孟明为王。后为国人所杀,立马儒为王,以巩顾礼、麹嘉为左右长史。二十一年,遣司马王体玄奉表朝贡,请师逆接,求举国内徙。孝文纳之,遣明威将军韩安保率骑千余赴之,割伊吾五百里,以儒居之。至羊榛水,儒遣嘉、礼率步骑一千五百迎安保。去高昌四百里而安保不至。礼等还高昌,安保亦还伊吾。安保遣使韩兴安等十二人使高昌,儒复遣顾礼将其世子义舒迎安保。至白棘城,去高昌百六十里。而高昌旧人情恋本土,不愿东迁,相与杀儒而立麹嘉为王。

 

  嘉字灵凤,金城榆中人。既立,又臣于蠕蠕那盖。顾礼与义舒随安保至洛阳。及蠕蠕主伏图为高车所杀,嘉又臣高车。初,前部胡人悉为高车所徙,入于焉耆,又为嚈哒所破灭,国人分散,众不自立,请主于嘉。嘉遣第二子为焉耆王以主之。永平元年,嘉遣兄子私署左卫将军、田地太守孝亮朝京师,仍求内徙,乞军迎援。于是遣龙骧将军孟威发凉州兵三千人迎之,至伊吾,失期而反。于后十余遣使献珠像、白黑貂裘、名马、盐枕等,款诚备至。唯赐优旨,卒不重迎。三年,嘉遣使朝贡,宣武又遣孟威使诏劳之。延昌中,以嘉为持节、平西将军、瓜州刺史、泰临县开国伯,私署王如故。熙平初,遣使朝献。诏曰:“卿地隔关山,境接荒漠,频请朝援,徙国内迁。虽来诚可嘉,即于理未帖。何者?彼之甿庶,是汉、魏遗黎,自晋氏不纲,因难播越,成家立国,世积已久。恶徙重迁,人怀恋旧。今若动之,恐异同之变,爰在肘腋,不得便如来表也。”神龟元年冬,孝亮复表求援内徙,朝廷不许。正光元年,明帝遗假员外将军赵义等使于嘉。嘉朝贡不绝,又遣使奉表,自以边遐,不习典诰,求借《五经》、诸史,并请国子助教刘燮以为博士,明帝许之。嘉死,赠镇西将军、凉州刺史。

 

  子坚立。于后关中贼乱,使命遂绝。普泰初,坚遣使朝贡,除平西将军、瓜州刺史,泰临县伯,王如故。又加卫将军。至永熙中,特除仪同三司,进为郡公。后遂隔绝。至大统十四年,诏以其世子玄嘉为王。恭帝二年,又以其田地公茂嗣位。武成元年,其王遣使献方物。保定初,又遣使来贡。

 

  其国,周时,城有一十六。后至隋时,城有十八。其都城周回一千八百四十步,于坐室画鲁哀公问政于孔子之像。官有令尹一人,比中夏相国;次有公二人,皆王子也,一为交河公,一为田地公;次有左右卫;次有八长史,曰吏部、祠部、库部、仓部、主客、礼部、户部、兵部等长史也;次有五将军,曰建武、威远、陵江、殿中、伏波等将军也;次有八司马,长史之副也;次有侍郎、校郎、主簿、从事,阶位相次,分掌诸事。次有省事,专掌导引。其大事决之于王,小事则世子及二公随状断决。评章录记,事讫即除,籍书之外,无久掌文案。官人虽有列位,并无曹府,唯有每早集于牙门,评议众事。诸城各有户曹、水曹、田曹。城遣司马、侍郎相监检校,名为令。服饰,丈夫从胡法,妇人裙襦,头上作髻。其风俗政令,与华夏略同,兵器有弓、刀、箭、楯、甲、槊。文字亦同华夏,兼用胡书。有《毛诗》、《论语》、《孝经》,置学官弟子,以相教授。虽习读之,而皆为胡语。赋税则计田输银钱,无者输麻布。其刑法、风俗、昏姻、丧葬与华夏小异而大同。自敦煌向其国,多沙碛,茫然无有蹊径,欲往者,寻其人畜骸骨而去。路中或闻歌哭声,行人寻之,多致亡失,盖魑魅魍魉也。故商客往来,多取伊吾路。

 

  开皇十年,突厥破其四城,有二千人来归中国。

 

  坚死,子伯雅立。其大母本突厥可汗女,其父死,突厥令依其俗。伯雅不从者久之。突厥逼之,不得已而从。炀帝即位,引致诸蕃。

 

  大业四年,遣使贡献,帝待其使甚厚。明年伯雅来朝,因从击高丽。还,尚宗室女华容公主。八年冬,归蕃,下令国中曰:“先者,以国处边荒境,被发左衽。今大隋统御,宇宙平一。孤既沐浴和风,庶均大化。其庶人以上,皆宜解辫削衽。”帝闻而善之,下诏曰:“光禄大夫、弁国公、高昌王伯雅,本自诸华,世祚西壤,昔因多难,翦为胡服。自我皇隋,平一宇宙,伯雅逾沙忘阻,奉贡来庭,削衽曳裾,变夷从夏,可赐衣冠,仍班制造之式。”然伯雅先臣铁勒,恒遣重臣在高昌国,有商胡往来者则税之,送于铁勒。虽有此令取悦中华,然竟畏铁勒,不敢改也。自是岁令贡方物。

 

  且弥国,都天山东于大谷,在车师北,去代一万五百七十里。本役属车师。

 

  焉耆国,在车师南都员渠城,白山南七十里,汉时旧国也,去代一万二百里。其王姓龙,名鸠尸毕那,即前凉张轨所讨龙熙之胤。所都城方二里。国内凡有九城。国小人贫,无纲纪法令。兵有弓、刀、甲、槊。婚姻略同华夏。死亡者,皆焚而后葬,其服制满七日则除之。丈夫并翦发以为首饰。文字与婆罗门同。俗事天神,并崇信佛法也。尤重二月八日、四月八日。是日也,其国咸依释教,斋戒行道焉。气候寒,土田良沃,谷有稻、粟、菽、麦,畜有驼、马。养蚕,不以为丝,唯充绵纩。俗尚蒲桃酒,兼爱音乐。南去海十余里,有鱼盐蒲苇之饶。东去高昌九百里,西去龟兹九百里,皆沙碛。东南去瓜州二千二百里。

 

  恃地多险,颇剽劫中国使。太武怒之,诏成周公万度归讨之,约赍轻粮,取食路次。度归入焉耆东界,击其边守左回、尉犁二城,拔之,进军围员渠。鸠尸毕那以四五万人出城,守险以距。度归募壮勇,短兵直往冲,鸠尸毕那众大溃,尽虏之,单骑走入山中。度归进屠其城,四鄙诸戎皆降服。焉耆为国,斗绝一隅,不乱日久,获其珍奇异玩,殊方谲诡难识之物,橐驼、马、牛、杂畜巨万。时太武幸阴山北宫,度归破焉耆露板至,帝省讫,赐司徒崔浩书曰:“万度归以五千骑,经万余里,拔焉耆三城,获其珍奇异物及诸委积不可胜数。自古帝王,虽云即序西戎,有如指注,不能控引也。朕今手把而有之,如何?”浩上书称美。遂命度归镇抚其人。初,鸠尸毕那走山中,犹觊城不拔,得还其国。既见尽为度归所克,乃奔龟兹。龟兹以其婿,厚待之。

 

  周保定四年,其王遣使献名焉。

 

  隋大业中,其王龙突骑支遣使贡方物。是时,其国胜兵千余人而已。

 

  龟兹国,在尉犁西北,白山之南一百七十里,都延城,汉时旧国也,去代一万二百八十里。其王姓白,即后凉吕光所立白震之后。其王头系彩带,垂之于后,坐金师子床。所居城方五六里。其刑法,杀人者死,劫贼则断其一臂,并刖一足。赋税,准地征租,无田者则税银。风俗、婚姻、丧葬、物产与焉耆略同,唯气候少温为异。又出细毡、烧铜、铁、铅、麖皮、氍毹、铙沙、盐绿、雌黄、胡粉、安息香、良马、犎牛等。东有轮台,即汉贰师将军李广利所屠者。其南三百里,有大河东流,号计戍水,即黄河也。东去焉耆九百里,南去于阗一千四百里,西去疏勒一千五百里,北去突厥牙六百余里,东南去瓜州三千一百里。其东关城戍,寇窃非一,太武诏万度归率骑一千以击之。龟兹遣乌羯目提等领兵三千距战,度归击走之,斩二百余级,大获驼马而还。俗性多淫,置女市,收男子钱以入官。土多孔雀,群飞山谷间,人取而食之,孳乳如鸡鹜,其王家恒有千余只云。其国西北大山中有如膏者,流出成川,行数里入地,状如饣弟糊,甚臭。服之,发齿已落者,能令更生,疠人服之,皆愈。自后每使朝贡。

 

  周保定元年,其王遣使来献。

 

  隋大业中,其王白苏尼<口巫>遣使朝,贡方物。是时,其国胜兵可数千人。

 

  姑默国,居南城,在龟兹西,去代一万五百里。役属龟兹。

 

  温宿国,居温宿城,在姑默西北,去代一万五百五十里。役属龟兹。

 

  尉头国,居尉头城,在温宿北,去代一万六百五十里。役属龟兹。

 

  乌孙国,居赤谷城,在龟兹西北,去代一万八十里。其国数为蠕蠕所侵,西徙葱岭山中。无城郭,随畜牧逐水草。

 

  太延三年,遣使者董琬等使其国,后每使朝贡。

 

  疏勒国,在姑默西,白山南百余里,汉时旧国也。去代一万一千二百五十里。文成末,其王遣使送释迦牟尼佛袈裟一,长二丈余。帝以审是佛衣,应有灵异,遂烧之以验虚实,置于猛火之上,经日不然,观者莫不悚骇,心形俱肃。其王戴金师子冠。土多稻、粟、麻、麦、铜、铁、锡、雌黄,每岁常供送于突厥。其都城方五里。国内有大城十二,小城数十。人手足皆六指,产子非六指者即不育。胜兵者二千人。南有黄河,西带葱岭,东去龟兹千五百里,西去汗国千里,南去朱俱波八九百里,东北至突厥牙千余里,东南去瓜州四千六百里。

 

  悦般国,在乌孙西北,去代一万九百三十里。其先,匈奴北单于之部落也。为汉车骑将军窦宪所逐,北单于度金微山西走康居,其羸弱不能去者,住龟兹北。地方数千里,众可二十余万,凉州人犹谓之单于王。其风俗言语与高车同,而其人清洁于胡。俗翦发齐眉,以饣弟糊涂之,昱昱然光泽。日三澡漱,然后饮食。其国南界有火山,山傍石皆燋镕,流地数十里乃凝坚,人取以为药,即石流黄也。

 

  与蠕蠕结好,其王尝将数千人入蠕蠕国,欲与大檀相见。入其界百余里,见其部人不浣衣,不绊发,不洗手,妇人口舐器物。王谓其从臣曰:“汝曹诳我,将我入此狗国中。”乃驰还。大檀遣骑追之,不及。自是相仇雠,数相征讨。

 

  真君九年,遣使朝献。并送幻人,称能割人喉脉令断,击人头令骨陷,皆血出或数升或盈斗,以草药内其口中,令嚼咽之,须臾血止,养疮一月复常,又无痕瘢。世疑其虚,乃取死罪囚试之,皆验。云中国诸名山皆有此草,乃使人受其术而厚遇之。又言:其国有大术者,蠕蠕来抄掠,术人能作霖雨、盲风、大雪及行潦,蠕蠕冻死漂亡者十二三。是岁,再遣使朝贡,求与官军东西齐契讨蠕蠕。太武嘉其意,命中外诸军戒严,以淮南王佗为前锋,袭蠕蠕。仍诏有司,以其鼓舞之节,施于乐府。自后每使朝贡。

 

  者至拔国,都者至拔城,在疏勒西,去代一万一千六百二十里。其国东有潘贺那山,出美铁及师子。

 

  迷密国,都迷密城,在者至拔西,去代一万二千一百里。正平元年,遣使献一峰黑橐驼。其国东有山名郁悉满山,出金、玉,亦多铁。

 

  悉万斤国,都悉万斤城,在迷密西,去代一万二千七百二十里。其国南有山名伽色那山,出师子。每使朝贡。

 

  忸密国,都忸密城,在悉万斤西,去代二万二千八百二十八里。

 

  破洛那国,故大宛国也。都贵山城,在疏勒西北,去代万四千四百五十里。

 

  太和三年,遣使献汗血马,自此每使朝贡。

 

  粟特国,在葱岭之西,古之奄蔡,一名温那沙,居于大泽,在康居西北,去代一万六千里。先是,匈奴杀其王而有其国,至王忽倪,已三世矣。其国商人先多诣凉土贩货,及魏克姑臧,悉见虏。文成初,粟特王遣使请赎之,诏听焉。自后无使朝献。

 

  周保定四年,其王遣使贡方物。

 

  波斯国,都宿利城,在忸密西,古条支国也。去代二万四千二百二十八里。城方十里,户十余万,河经其城中南流。土地平正,出金、银、钅俞石、珊瑚、琥珀、车渠、马脑,多大真珠、颇梨、琉璃、水精、瑟瑟、金刚、火齐、镔铁、铜、锡、朱砂、水银、绫、锦、叠、毼、氍毹、毾、赤獐皮、及薰六、郁金、苏合、青木等香,胡椒、荜拨、石蜜、千年枣、香附子、诃梨勒、无食子、盐绿、雌黄等物。气候暑热,家自藏冰。地多沙碛,引水溉灌。其五谷及鸟兽等与中夏略同,唯无稻及黍、稷。土出名马、大驴及驼,往往有一日能行七百里者,富室至有数千头。又出白象、师子、大鸟卵。有鸟形如橐驼,有两翼,飞而不能高,食草与肉,亦能啖火。其王姓波氏名斯,坐金羊床,戴金花冠,衣锦袍、织成帔,饰以真珠宝物。其俗:丈夫翦发,戴白皮帽,贯头衫,两箱近下开之,亦有巾帔,缘以织成;妇女服大衫,披大帔,其发前为髻,后披之,饰以金银花,仍贯五色珠,络之于膊。王于其国内别有小牙十余所,犹中国之离宫也。每年四月出游处之,十月仍还。王即位以后,择诸子内贤者,密书其名,封之于库,诸子及大臣莫之知也。王死,众乃共发书视之,其封内有名者,即立以为王。余子出各就边任,兄弟更不相见也。国人号王曰医囋,妃曰防步率,王之诸子曰杀野。大官有摸胡坛,掌国内狱讼;泥忽汗,掌库藏、关禁;地卑,掌文书及众务。次有遏罗诃地,掌王之内事;薛波勃,掌四方兵马,其下皆有属官,分统其事。兵有甲、槊、圆排、剑、弩、弓、箭。战兼乘象,百人随之。

 

  其刑法:重罪悬诸竿上,射杀之;次则系狱,新王立,乃释之;轻罪则劓、刖若髡,或翦半鬓及系牌于项,以为耻辱;犯强盗,系之终身;奸贵人妻者,男子流,妇人割其耳鼻。赋税,则准地输银钱。俗事火神天神。文字与胡书异。多以姊妹为妻妾,自余婚合,亦不择尊卑,诸夷之中最为丑秽矣。百姓女年十岁以上有姿貌者,王收养之,有功勋人,即以分赐。死者,多弃尸于山,一月着服。城外有人别居,唯知丧葬之事,号为不净人。若入城市,摇铃自别。以六月为岁首,尤重七月七日、十二月一日。其日,人庶以上,各相命召,设会作乐,以极欢娱。又每年正月二十日,各祭其先死者。

 

  神龟中,其国遣使上书贡物,云:“大国天子,天之所生,愿日出处常为汉中天子。波斯国王居和多千万敬拜。”朝廷嘉纳之。自此,每使朝献。恭帝二年,其王又遣使献方物。

 

  隋炀帝时,遣云骑尉李昱使通波斯。寻使随昱贡方物。

 

  伏卢尼国,都伏卢尼城,在波斯国北,去代二万七千三百二十里。累石为城,东有大河南流,中有鸟,其形似人,亦有如橐驼、马者,皆有翼,常居水中,出水便死。城北有云尼山,出银、珊瑚、琥珀,多师子。

 

  色知显国,都色知显城,在悉万斤西北,去代一万二千九百四十里。土平,多五果。

 

  伽色尼国,都伽色尼城,在悉万斤南,去代一万二千九百里。土出赤盐,多五果。

 

  薄知国,都薄知城,在伽色尼国南,去代一万三千三百二十里。多五果。

 

  牟知国,都牟知城,在忸密西南,去代二万二千九百二十里。土平,禽兽草木类中国。

 

  阿弗太汗国,都阿弗太汗城,在忸密西,去代二万三千七百二十里。土平,多五果。

 

  呼似密国,都呼似密城,在阿弗太汗西,去代二万四千七百里。土平,出银、琥珀,有师子,多五果。

 

  诺色波罗国,都波罗城,在忸密南,去代二万三千四百二十八里。土平,宜稻、麦,多五果。

 

  早伽至国,都早伽至成,在忸密西,去代二万三千七百二十八里。土平,少田殖,取稻、麦于邻国,有五果。

 

  伽不单国,都伽不单城,在悉万斤西北,去代一万二千七百八十里。土平,宜稻、麦,有五果。

 

  者舌国,故康居国,在破洛那西北,去代一万五千四百五十里。太延三年,遣使朝贡,不绝。

 

  伽倍国,故休密翕侯,都和墨城,在莎车西,去代一万三千里。人居山谷间。

 

  折薛莫孙国,故双靡翕侯,都双靡城,在伽倍西,去代一万三千五百里。居山谷间。

 

  钳敦国,故贵霜翕侯,都护澡城,在折薛莫孙西,去代一万三千五百六十里,居山谷间。

 

  弗敌沙国,故肹顿翕侯,都薄茅城,在钳敦西,去代一万三千六百六十里。居山谷间。

 

  阎浮谒国,故高附翕侯,都高附城,在弗敌沙南,去代一万三千七百六十里。居山谷间。

 

  大月氏国,都剩盐氏城,在弗敌沙西,去代一万四千五百里。北与蠕蠕接,数为所侵,遂西徙都薄罗城,去弗敌沙二千一百里。其王寄多罗勇武,遂兴师越大山,南侵北天竺。自乾陀罗以北五国,尽役属之。太武时,其国人商贩京师,自云能铸石为五色琉璃。于是采矿山中,于京师铸之,既成,光泽乃美于西方来者。乃诏为行殿,容百余人,光色映彻,观者见之,莫不惊骇,以为神明所作。自此,国中琉璃遂贱,人不复珍之。

 

  安息国,在葱岭西,都蔚搜城。北与康居,西与波斯相接,在大月氏西北,去代二万一千五百里。

 

  周天和二年,其王遣使朝献。

 

  条支国,在安息西,去代二万九千四百里。

 

  大秦国,一名黎轩,都安都城,从条支西渡海曲一万里,去代三万九千四百里。其海滂出,犹渤海也,而东西与渤海相望,盖自然之理。地方六千里,居两海之间。其地平正,人居星布。其王都城分为五城,各方五里,周六十里。王居中城,城置八臣,以主四方。而王城亦置八臣,分主四城。若谋国事及四方有不决者,则四城之臣,集议王所,王自听之,然后施行。王三年一出观风化。人有冤枉诣王诉讼者,当方之臣,小则让责,大则黜退,令其举贤人以代之。其人端正长大,衣服、车旗,拟仪中国,故外域谓之大秦。其土宜五谷、桑、麻,人务蚕、田。多璆琳、琅玕、神龟、白马朱鬛、明珠、夜光璧。东南通交趾,又水道通益州永昌郡。多出异物。

 

  大秦西海水之西有河,河西南流。河西有南北山,山西有赤水,西有白玉山,玉山西有西王母山,玉为堂室云。从安息西界循海曲,亦至大秦,回万余里。于彼国观日月星辰,无异中国,而前史云:条支西行百里,日入处,失之远矣。

 

  阿钩羌国,在莎车西南,去代一万三千里。国西南有县度山,其间四百里,中往往有栈道,下临不测之深,人行以绳索相持而度,因以名之。土有五谷、诸果。市用钱为货。居止立宫室。有兵器,土出金珠。

 

  波路国,在阿钩羌西北,去代一万三千九百里。其地湿热,有蜀马。土平,物产国俗与阿钩羌同类焉。

 

  小月氏国,都富楼沙城,其王本大月氏王寄多罗子也。寄多罗为匈奴所逐,西徙。后令其子守此城,因号小月氏焉。在波路西南,去代一万六千六百里。先居西平、张掖之间,被服颇与羌同。其俗以金银钱为货,随畜牧移徙,亦类匈奴。其城东十里有佛塔,周三百五十步,高八十丈。自佛塔初建计至武定八年,八百四十二年,年谓百丈佛图也。

 

  罽宾国,都善见城,在波路西南,去代一万四千二百里。居在四山中,其地东西八百里,南北三百里。地平,温和,有苜蓿、杂草、奇木、檀、槐、梓、竹。种五谷。粪园。田地下湿,生稻。冬食生菜。其人工巧,雕文刻镂,织罽。有金、银、铜、锡,以为器物。市用钱。他畜与诸国同。每使朝献。

 

  吐呼罗国,去代一万二千里。东至范阳国,西至悉万斤国,中间相去二千里;南至连山,不知名,北至波斯国,中间相去一万里。薄提城周匝六十里,城南有西流大水,名汉楼河。土宜五谷,有好马、驼、骡。其王曾遣使朝贡。

 

  副货国,去代一万七千里。东至阿富使且国,西至没谁国,中间相去一千里;南有连山,不知名,北至奇沙国,相去一干五百里。国中有副货城,周匝七十里。宜五谷、蒲桃,唯有马、驼、骡。国王有黄金殿,殿下有金驼七头,各高三尺。其王遣使朝贡。

 

  南天竺国,去代三万一千五百里。有伏丑城,周匝十里。城中出摩尼珠、珊瑚。城东三百里有拔赖城,城中出黄金、白真檀、石蜜、蒲桃。土宜五谷。

 

  宣武时,其国王婆罗化遣使献骏马、金、银。自此,每使朝贡。

 

  叠伏罗国,去代三万一千里。国中有勿悉城,城北有盐奇水,西流。有白象。并有阿末黎木,皮中织作布。土宜五谷。

 

  宣武时,其国王伏陀末多遣使献方物。自是,每使朝贡。

 

  拔豆国,去代五万一千里。东至多勿当国,西至旃那国,中间相去七百五十里;南至罽陵伽国,北至弗那伏且国,中间相去九百里。国中出金、银、杂宝、白象、水牛、牦牛、蒲桃、五果,土宜五谷。

 

  嚈哒国,大月氏之种类也,亦曰高车之别种。其原出于塞北。自金山而南,在于阗之西,都乌浒水南二百余里,去长安一万一百里。其王都拔底延城,盖王舍城也。其城方十里余,多寺塔,皆饰以金。风俗与突厥略同。其俗,兄弟共一妻,夫无兄弟者,妻戴一角帽,若有兄弟者,依其多少之数更加帽角焉。衣服类加以缨络,头皆翦发。其语与蠕蠕、高车及诸胡不同。众可有十万,无城邑,依随水草,以毡为屋,夏迁凉土,冬逐暖处,分其诸妻,各在别所,相去或二百、三百里。其王巡历而行,每月一处。冬寒之时,三月不徙。王位不必传子,子弟堪者,死便受之。其国无车,有舆,多驼、马。用刑严急,偷盗无多少,皆腰斩,盗一责十。死者,富家累石为藏,贫者掘地而埋,随身诸物,皆置冢内。其人凶悍,能斗战,西域康居、于阗、沙勒、安息及诸小国三十许,皆役属之,号为大国。与蠕蠕婚姻。

 

  自太安以后,每遣使朝贡,正光末,遣贡师子一,至高平,遇万俟丑奴反,因留之。丑奴平,送京师。永熙以后,朝献遂绝。

 

  至大统十二年,遣使献其方物。废帝二年、周明帝二年,并遣使来献。后为突厥所破,部落分散,职贡遂绝。至隋大业中,又遣使朝贡方物。

 

  其国去漕国千五百里,东去瓜州六千五百里。

 

  初,熙平中,明帝遣剩伏子统宋云、沙门法力等使西域,访求佛经,时有沙门慧生者,亦与俱行。正光中,还。慧生所经诸国,不能知其本末及山川里数,兽举其略云。

 

  朱居国,在于阗西。其人山居,有麦,多林果。咸事佛,语与于阗相类,役属嚈哒。

 

  渴盘陀国,在葱岭东,朱驹波西。河经其国东北流,有高山,夏积霜雪。亦事佛道,附于嚈哒。

 

  钵和国,在渴盘陀西。其土尤寒,人畜同居,穴地而处。又有大雪山,望若银峰。其人唯食饼面,饮麦酒,服毡裘。有二道,一道西行向嚈哒,一道西南趣乌苌。亦为嚈哒所统。

 

  波知国,在钵和西南。土狭人贫,依托山谷,其王不能总摄。有三池,传云大池有龙,次者有龙妇,小者有龙子,行人经之,设祭乃得过,不祭,多遇风雪之困。

 

  赊弥国,在波知之南。山居,不信佛法,专事诸神。亦附嚈哒。

 

  东有钵卢勒国,路险,缘铁锁而度,不下见底。熙平中,宋云等竟不能达。

 

  乌苌国,在赊弥南。北有葱岭,南至天竺。婆罗门胡为其上族。婆罗门多解天文吉凶之数,其王动则访决焉。土多林果,引水灌田,丰稻、麦。事佛,多诸寺塔,极华丽。人有争诉,服之以药,曲者发狂,直者无恙。为法不杀,犯死罪唯徙于灵山。西南有檀特山,山上立寺,以驴数头运食山下,无人控御,自知往来也。

 

  乾陀国,在乌苌西。本名业波,为嚈哒所破,因改焉。其王本是敕勒,临国已二世矣。好征战,与罽宾斗,三年不罢,人怨苦之。有斗象七百头,十人乘一象,皆执兵仗,象鼻缚刀以战。所都城东南七里有佛塔,高七十丈,周三百步,即所谓雀离佛图也。

 

  康国者,康居之后也,迁徙无常,不恒故地,自汉以来,相承不绝。其王本姓温,月氏人也,旧居祁连山北昭武城,因被匈奴所破,西逾葱岭,遂有国。枝庶各分王,故康国左右诸国并以昭武为姓,示不忘本也。王字世夫毕,为人宽厚,甚得众心。其妻,突厥达度可汗女也。都于萨宝水上阿禄迪城。多人居,大臣三人,共掌国事。其王素冠七宝花,衣绫、罗、锦、绣、白叠。其妻有发,幪以皂巾。丈夫翦发,锦袍。名为强国,西域诸国多归之。米国、史国、曹国、何国、安国、小安国、那色波国、乌那曷国、穆国皆归附之。有胡律,置于祅祠,将决罚,则取而断之。重者族,次罪者死,贼盗截其足。人皆深目、高鼻、多髯。善商贾,诸夷交易,多凑其国。有大小鼓、琵琶、五弦、箜篌。婚姻丧制与突厥同。国立祖庙,以六月祭之,诸国皆助祭。奉佛,为胡书。气候温,宜五谷,勤修园蔬,树木滋茂。出马、驼、驴、犎牛、黄金、硇沙、<贝甘>香、阿萨那香、瑟瑟、獐皮、氍、锦、叠。多蒲桃酒,富家或致千石,连年不败。

 

  大业中,始遣使贡方物,后遂绝焉。

 

  安国,汉时安息国也。王姓昭武氏,与康国王同族,字设力;妻,康国王女也。都在那密水南,城有五重,环以流水,宫殿皆平头。王坐金驼座,高七八尺,每听政,与妻相对,大臣三人,评理国事。风俗同于康居,唯妻其姊妹及母子递相禽兽,此为异也。

 

  隋炀帝即位,遣司隶从事杜行满使西域,至其国,得五色盐而返。

 

  国西百余里有毕国,可千余家。其国无君长,安国统之。大业五年,遣使贡献。

 

  石国,居于药杀水,都城方十余里。其王姓石名涅。国城东南立屋,置座于中。正月六日,以王父母烧余之骨,金瓮盛置床上,巡绕而行,散以花香杂果,王率臣下设祭焉。礼终,王与夫人出就别帐,臣下以次列坐,享宴而罢。有粟、麦,多良马。其俗善战。曾贰于突厥,射匮可汗灭之,令特勤甸职摄其国事。南去汗六百里,东南去瓜州六千里。

 

  甸职以隋大业五年遣使朝贡,后不复至。

 

  女国,在葱岭南。其国世以女为王,姓苏毗,字末羯,在位二十年,女王夫号曰金聚,不知政事。国内丈夫,唯以征伐为务。山下为城,方五六里,人有万家。王居九层之楼,侍女数百人,五日一听朝,复有小女王共知国政。其俗妇人轻丈夫,而性不妒忌。男女皆以彩色涂面,而一日中或数度变改之。人皆被发,以皮为鞋。课税无常。气候多寒,以射猎为业。出钅俞石、朱砂、麝香、犛牛、骏马、蜀马。尤多盐,恒将盐向天竺兴贩,其利数倍。亦数与天竺、党项战争。其女王死,国中厚敛金钱,求死者族中之贤女二人,一为女王,次为小王。贵人死剥皮,以金屑和骨肉置瓶中,埋之。经一年,又以其皮纳铁器埋之。俗事阿修罗神,又有树神,岁初以人祭,或用猕猴。祭毕,入山祝之,有一鸟如雌雉,来集掌上,破腹其视之,有众粟则年丰,沙石则有灾,谓之鸟卜。

 

  隋开皇六年,遣使朝贡,后遂绝。

 

  汗国,都葱岭之西五百余里,古渠搜国也。王姓昭武,字阿利柒。都城方四里,胜兵数千人。王坐金羊床,妻戴金花。俗多朱砂、金、铁。东去疏勒千里,西去苏对沙那国五百里,西北去石国五百里,东北去突厥可汗二千余里,东去瓜州五千五百里。

 

  隋大业中,遣使贡方物。

 

  吐火罗国,都葱岭西五百里,与挹怛杂居。都城方二里,胜兵者十万人,皆善战。其俗奉佛。兄弟同一妻,迭寝焉,每一人入房,户外挂其衣以为志,生子属其长兄。其山穴中有神马,每岁牧马于穴所,必产名驹。南去漕国千七百里,东去瓜州五千八百里。

 

  大业中,遣使朝贡。

 

  米国,都那密水西,旧康居之地。无王,其城主姓昭武,康国王之支庶,字闭拙。都城方二里,胜兵数百人。西北去苏对沙那国五百里,西南去史国二百里,东去瓜州六千四百里。

 

  大业中,频贡方物。

 

  史国,都独莫水南十里,旧康居之地也。其王姓照昭武,字狄遮,亦康国王之支庶也。都城方二里,胜兵千余人。俗同康国。北去康国二百四十里,南吐火罗五百里,西去那色波国二百里,东北去米国二百里,东去瓜州六千五百里。

 

  大业中,遣使贡方物。

 

  曹国,都那密水南数里,旧是康居之地也。国无主,康国王令子乌建领之。都城方三里,胜兵千余人。国中有得悉神,自西海以东诸国并敬事之,其神有金人,破罗阔丈有五尺,高下相称,每日以驼五头、马十匹、羊一百口祭之,常有数千人,食之不尽。东南去康国百里,西去何国百五十里,东去瓜州六千六百里。

 

  大业中,遣使贡方物。

 

  何国,都那密水南数里,旧是康居地也。其王姓昭武,亦康国王之族类,字敦。都城方二里,胜兵者千人。其王坐金羊座。东去曹国百五十里,西去小安国三百里,东去瓜州六千七百五十里。

 

  大业中,遣使贡方物。

 

  乌那遏国,都乌浒水西,旧安息之地也。王姓昭武,亦康国王种类,字佛食。都城方二里,胜兵数百人。王坐金羊座。东北去安国四百里,西北去穆国二百余里,东去瓜州七千五百里。

 

  大业中,遣使贡方物。

 

  穆国,都乌浒河之西,亦安息之故地,与乌那遏为邻。其王姓昭武,亦康国王之种类也,字阿滥密。都城方三里,胜兵二千人。东北去安国五百里,东去乌那遏二百余里,西去波斯国四千余里,东去瓜州七千七百里。

 

  大业中,遣使贡方物。

 

  漕国,在葱岭之北,汉时罽宾国也。其王姓昭武,字顺达,康国王之宗族也。都城方四里,胜兵者万余人。国法严,杀人及贼盗皆死。其俗重淫祠,葱岭山有顺天神者,仪制极华,金银鍱为屋,以银为地,祠者日有千余人。祠前有一鱼脊骨,有孔,中通马骑出入。国王戴金牛头冠,坐金马座。多稻、粟、豆、麦,饶象、马、犎牛、金、银、镔铁、氍、朱沙、青黛、安息青木等香、石蜜、黑监、阿魏、没药、白附子。去北帆延七百里,东去劫国六百里,东北去瓜州六千六百里。

 

  大业中,遣使贡方物。

 

  论曰:自古开远夷,通绝域,必因宏放之主,皆起好事之臣。张骞凿空于前,班超投笔于后,或结之以重宝,或慑之以利剑,投躯万死之地,必要一旦之功,皆由主尚来远之名,臣徇轻生之节。是知上之所好,不必效焉。西域虽通于魏氏,于时中原始平,天子方以混一为心,未遑及此。其信使往来,得羁縻勿绝之道。及隋炀帝规摹宏侈,掩吞秦、汉,裴矩方进《西域图记》以荡其心,故万乘亲出玉门关,置伊吾、且末镇,而关右暨于流沙,骚然无聊生矣。若使北狄无虞,东夷告捷,必将修轮台之戍,筑乌垒之城,求大秦之明珠,致条支之鸟卵,往来转输,将何以堪其弊哉!古者哲王之制也,方五千里,务安诸夏,不事要荒。岂威不能加,德不能被?盖不以四夷劳中国,不以无用害有用也。是以秦戍五岭,汉事三边,或道殣相望,或户口减半。隋室恃其强盛,亦狼狈于青海。此皆一人失其道,故亿兆罹其苦。载思即叙之义,固辞都护之请,返其千里之马,不求白狼之贡,则七戎九夷,候风重译,虽无辽东之捷,岂及江都之祸乎!案西域开于往汉,年世积久,虽离并多端,见闻殊说,此所以前书后史,踳驳不同,岂其好异,地远故也。人之所知,未若其所不知,信矣。但可取其梗概,夫何是非其间哉?

 

卷九十八 列传第八十六

  蠕蠕 匈奴宇文莫槐 徒何段就六眷 高车

  蠕蠕姓郁久闾氏。始神元之末,掠骑有得一奴,发始齐眉,忘本姓名,其主字之曰木骨闾。“木骨闾”者,首秃也。“木骨闾”与“郁久闾”声相近,故后子孙因以为氏。木骨闾既壮,免奴为骑卒。穆帝时,坐后期当斩,亡匿广漠谿谷间,收合逋逃,得百余人,依纯突邻部。木骨闾死,子车鹿会雄健,始有部众,自号柔然。后太武以其无知,状类于虫,故改其号为蠕蠕。车鹿会既为部帅,岁贡马畜、貂豽皮。冬则徙度漠南,夏则还居漠北。车鹿会死,子吐奴傀立。吐奴傀死,子跋提立。跋提死,子地粟袁立。

 

  地粟袁死,其部分为二。地粟袁长子匹候跋继父,居东边;次子缊纥提,别居西边。及昭成崩,缊纥提附卫辰而贰于魏。魏登国中讨之,蠕蠕移部遁走,追之及于大碛南床山下,大破之,虏其半部。匹候跋及部帅屋击,各收余落遁走。遣长孙嵩及长孙肥追之,度碛。嵩至平望川,大破屋击,禽之,斩以徇。肥至涿邪山,及匹候跋,举落请降。获缊纥提子曷多汗及曷多汗兄诰归之、社仑、斛律等,并宗党数百人,分配诸部。缊纥提西遁,将归卫辰。道武追之至跋那山,缊纥提复降,道武抚慰如旧。

 

  九年,曷多汗与社仑率部众弃其父西走,长孙肥轻骑追之,至上郡跋那山,斩曷多汗,尽殆其众,社仑数人奔匹候跋,匹候跋处之南鄙,去其庭五百里,令其子四人监之。既而社仑率其私属,执匹候跋四子而叛,袭匹候跋。诸子收余众,亡依高车斛律部。社仑凶狡有权变,月余,乃释匹候跋,归其诸子,欲聚而歼之。密举兵袭匹候跋,杀匹候跋。子启拔、吴颉等十五人,归于道武。社仑既杀匹候跋,惧王师讨之,乃掠五原以西诸部,北度大漠。道武以拔、颉为安远将军,平棘侯。社仑与姚兴和亲,道武遣材官将军和突袭黜弗、素古延诸部,社仑遣骑素古延,突逆击破之。

 

  社仑远遁漠北,侵高车,深入其地,遂并诸部,凶势益振。北徙弱洛水,始立军法;千人为军,军置将一人;百人为幢,幢置帅一人。先登者赐以虏获,退懦者以石击首杀之,或临时垂挞。无文记,将帅以羊屎粗讨兵数,后颇知刻木为记。其西北有匈奴余种,国尤富强,部帅日拔也稽举兵击社仑。逆战于頞根河,大破之。后尽为社仑所并。号为强盛,随水草畜牧。其西则焉耆之地,东则朝鲜之地,北则渡沙漠,穷瀚海,南则临大碛。其常所会庭,敦煌、张掖之北。小国皆苦其寇抄,羁縻附之。于是自号豆代可汗。豆代,犹魏言驾驭开张也;可汗,犹魏言皇帝也。蠕蠕之俗,君及大臣因其行能,即为称号,若中国立谥。既死之后,不复追称。

 

  道武谓尚书崔宏曰:“蠕蠕之人,昔来号为顽嚣,每来抄掠,驾牸牛奔遁,驱犍牛随之,牸牛伏不能前。异部人有教其以犍牛易之来者,蠕蠕曰:‘其母尚不能行,而况其子!’终于不易,遂为敌所虏。今社仑学中国,立法,置战阵,卒成边害。道家言‘圣人生,大盗起’,信矣。”

 

  天兴五年,社仑闻道武征姚兴,遂犯塞,入自参合陂,南至豺山及善无北泽。时遣常山王遵以万骑追之,不及。天赐中,社仑从弟悦代、大那等谋杀社仑而立大那。发觉,大那等来奔,以大那为冠军将军、西平侯,悦代为越骑校尉、易阳子。三年夏,社仑寇边。永兴元年冬,又犯塞。二年,明元讨之,社仑遁走,道死。

 

  其子度拔年少,未能御众,部落立社仑弟斛律,号蔼苦盖可汗,魏言姿质美好也。斛律北并贺术也骨国,东破譬历辰部落。三年,斛律宗人悦侯咄牴干等百数十人来降。斛律畏威自守,不敢南侵,北边安静。神瑞元年,与冯跋和媵亲,跋娉斛律女为妻,将为交婚。斛律长兄子步鹿真谓斛律曰:“女小远适,忧思生疾,可遣大臣树黎、勿地延等女为媵。”斛律不许。步鹿真出,谓树黎等曰:“斛律欲令汝女为媵,远至他国。”黎遂共结谋,令勇士夜就斛律穹庐后,伺其出执之,与女俱嫔于和龙。乃立步鹿真。步鹿真立,委政树黎。

 

  初,高车叱洛侯者,叛其渠帅,导社仑破诸部落,社仑德之,以为大人。步鹿真与社仑子社拔共至叱洛侯家,淫其少妻。少妻告步鹿真,叱洛侯欲举大檀为主,遗大檀金马勒为信。步鹿真闻之,归发八千骑往围,叱洛侯焚其珍宝,自刎而死。步鹿真遂掩大檀。大檀发军执步鹿真及社拔,绞杀之,乃自立。

 

  大檀者,社仑季父仆浑之子,先统别部镇于西界,能得众心,国人推戴之,号牟汗纥升盖可汗,魏言制胜也。斛律父子既至和龙,冯跋封为上谷侯。大檀率众南徙犯塞,明元亲讨之,大檀惧而遁走。遣山阳侯奚斤等追之,遇寒雪,士众冻死及堕指者十二三。及明元崩,太武即位,大檀闻而大喜,始光元年秋,乃寇云中。太武亲讨之,三日二夜至云中。大檀骑围太武五十余重,骑逼,马首相次如堵焉。士卒大惧。太武颜色自若,众情乃安。先是,大檀弟大那与社仑争国,败而来奔。大檀以大那子于陟斤为部帅。军士射于陟斤杀之,大檀恐,乃还。二年,太武大举征之,东西五道并进。平阳王长孙翰等从黑漠;汝阴公长孙道生从白黑两漠间;车驾从中道;东平公娥清次西,从栗园;宜城王奚斤、将军安原等西道,从尔寒山。诸军至漠南,舍辎重,轻骑赍十五日粮,绝漠讨之。大檀部落骇惊,北走。

 

  神蒨元年八月,大檀遣子将骑万余入塞,杀掠边人而走,附国高车追击破之。自广宁还,追之不及。二年四月,太武练兵于南郊,将袭大檀。公卿大臣皆不愿,术士张深、徐辩以天文说止帝,帝从崔浩计而行。会江南使还,称宋文欲犯河南,谓行人曰:“汝疾还告魏主,归我河南地,即当罢兵;不然,尽我将士之力。”帝闻而大笑,告公卿曰:“龟鳖小竖,自救不暇,何能为也?就使能来,若不先灭蠕蠕,便是坐待寇至,腹背受敌,非上策也。吾行决矣!”于是车驾出东道,向黑山;平阳王长孙翰从西道,向大娥山。同会贼庭。五月,次于沙漠南,舍辎重轻袭之。至栗水,大檀众西奔。弟匹黎先典东落,将赴大檀,遇翰军,翰纵骑击之,杀其大人数百。大檀闻之震怖,将其族党,焚烧庐舍,绝迹西走,莫知所至。于是国落四散,窜伏山谷,畜产布野,无人收视。太武缘栗水西行,过汉将窦宪故垒。六月,车驾次于菟园水,去平城三千七百余里。分军搜讨,东至瀚海,西接张掖水,北度燕然山,东西五千余里,南北三千里。高车诸部杀大檀种类前后归降三十余万,俘获首虏及戎马百余万匹。八月,太武闻东部高车屯巳尼陂,人畜甚众,去官军千余里,遂遣左仆射安原等往讨之。暨巳尼陂,高车诸部望军降者数十万。大檀部落衰弱,因发疾而死。

 

  子吴提立,号敕连可汗,魏言神圣也。四年,遣使朝献。先是,北鄙候骑获吴提南偏逻者二十余人,太武赐之衣服,遣归。吴提上下感德,故朝贡焉。帝厚宾其使而遣之。延和三年二月,以吴提尚西海公主,又遣使者纳吴提妹为夫人,又进为左昭仪。吴提遣其兄秃鹿傀及左右数百人来朝,献马二千匹。帝大悦,班赐甚厚。

 

  至太延二年,乃绝和犯塞,四年,车驾幸五原,遂征之。乐平王丕、河东公贺多罗督十五将出东道,永昌王健、宜都王穆寿督十五将出西道,车驾出中道。至浚稽山,分中道复为二道,陈留王崇从大泽向涿邪山,车驾从浚稽北向天山。西登子阜,刻石记行,不见蠕蠕而还。时漠北大旱,无水草,军马多死。

 

  五年,车驾西伐沮渠牧犍,宜都王穆寿辅景穆居守,长乐王嵇敬、建宁王崇二万人镇漠南,以备蠕蠕。吴提果犯塞。寿素不设备,贼至七介山,京邑大骇,争奔中城。司空长孙道生拒之于吐颓山。吴提之寇也,留其兄乞列归与北镇诸军相守,敬、崇等破乞列归于阴山之北,获乞列归。叹曰:“沮渠陷我也!”获其伯父他吾无鹿胡及其将帅五百人,斩首万余级。吴提闻而遁走,道生追之,至于漠南而还。

 

  真君四年,车驾幸漠南,分军为四道:乐安王范、建宁王崇各统十五将出东道,乐平王丕督十五将出西道,车驾出中道,中山王辰领十五将为中军后继。车贺至鹿浑谷,与贼相遇。吴提遁走,追至頞根河击破之。车驾至石水而还。五年,复幸漠南,欲袭吴提,吴提远遁,乃止。

 

  吴提死,子吐贺真立,号处可汗,魏言唯也。十年正月,车贺北伐,高凉王那出东道,略阳王羯儿出西道,车驾与景穆自中道出涿邪山。吐贺真别部帅尔绵他拔等率千余家来降。是时,军行数千里,吐贺真新立,恐惧远遁。九月,车驾北伐,高凉王出东道,略阳王羯儿出中道,与诸军期会于地弗池。吐贺真悉国精锐,军资甚盛,围那数十重。那掘长围坚守,相持数日。吐贺真数挑战辄不利,以那众少而固,疑大军将至,解围夜遁。那引军追之,九日九夜,吐贺真益惧,弃辎重,逾穹隆岭远遁。那收其辎重,引军还,与车驾会于广泽。略阳王羯儿尽收其人户、畜产百余万。自是,吐贺真遂单弱,远窜,边疆息警矣。太安四年,车驾北征,骑十万,车十五万两,旌旗千里,遂渡大漠。吐贺真远遁,其莫弗乌朱驾颓率众数千落来降,乃刊石记功而还。太武征伐之后,意存休息;蠕蠕亦怖威北窜,不敢复南。

 

  和平五年,吐贺真死,子予成立,号受罗部真可汗,魏言惠也。自称永康元年。率部侵塞,北镇游军大破其众。皇兴四年,予成犯塞,车驾北讨,京兆王子推、东阳公元丕督诸军出西道,任城王云等督军出东道,汝阴王赐、济南公罗乌拔督军为前锋,陇西王源贺督诸军为后继。诸将会车驾于女水之滨,献文亲誓众,诏诸将曰:“用兵在奇,不在众也。卿等但为朕力战,方略已在朕心。”乃选精兵五千人挑战,多设奇兵以惑之,虏众奔溃,逐北三十余里,斩首五万级,降者万余人,戎马器械,不可称计。旬有九日,往返六千余里。改女水曰武川,遂作《北征颂》,刊石纪功。

 

  延兴五年,予成求通婚聘,有司以予成数犯边塞,请绝其使,发兵讨之。帝曰:“蠕蠕譬若禽兽,贪而亡义,朕要当以信诚待物,不可抑绝也。予成知悔前非,遣使请和,求结姻援,安可孤其款意?”乃诏报曰:“所论婚事,今始一反,寻览事理,未允厥中。夫男而下女,爻象所明,初婚之吉,敦崇礼聘,君子所以重人伦之本。不敬其初,令终难矣。”予成怀谲诈,终献文世,更不求婚。

 

  太和元年四月,遣莫何去汾比拔等来献良马、貂裘。比拔等称:“伏承天朝珍宝华丽甚积,求一观之。”乃敕有司,出御府珍玩、金玉、文绣、器物,御厩文马、奇禽、异兽及人间所宜用者,列之京肆,令其历观焉。比拔见之,自相谓曰:“大国富丽,一生所未见也。”二年二月,又遣比拔等朝贡,寻复请婚焉。孝文志在招纳,许之。予成虽岁贡不绝,而款约不著,婚事亦停。

 

  九年,予成死,子豆仑立,号伏古敦可汗,魏言恒也。自称太平元年。豆仑性残暴好杀。其名臣侯医垔、石洛候数以忠言谏之,又劝与魏通和,勿侵中国。豆仑怒,诬石洛候谋反,杀之,夷其三族。

 

  十六年八月,孝文遣阳平王颐、左仆射陆睿并为都督,领军斛律桓等十二将七万骑讨豆仑。部内高车阿伏至罗率众十余万西走,自立为主。豆仑与叔父那盖为二道追之。豆仑出自浚稽山北而西,那盖出自金山。豆仑频为阿伏至罗所败,那盖累有胜捷。四人咸以那盖为天所助,欲推那盖为主。那盖不从,众强之。那盖曰:“我为臣不可,焉能为主?”众乃杀豆仑母子,以尸示那盖,乃袭位。

 

  那盖号候其伏代库者可汗,魏言悦乐也。自称太安元年。

 

  那盖死,子伏图立,号他汗可汗,魏言绪也。自称始平元年。正始三年,伏图遣使纥奚勿六跋朝献,请求通和。宣武不报其使,诏有司敕勿六跋曰:“蠕蠕远祖社仑是大魏叛臣,往者包容,暂时通使。今蠕蠕衰微,有损畴日;大魏之德,方隆周、汉,跨据中原,指清八表。正以江南未平,权宽北略。通和之事,未容相许。若修蕃礼,款诚昭著者,当不孤尔也。”永平元年,伏图又遣勿六跋奉函书一封,并献貂裘。宣武不纳,依前喻遣。

 

  伏图西征高车,为高车王弥俄突所杀。子丑奴立,号豆罗伏拔豆伐可汗,魏言彰制也,自称建昌元年。永平四年九月,丑奴遣沙门洪宣奉献珠像。延昌三年冬,宣武遣骁骑将军马义舒使于丑奴,未发而崩,事遂停寝。丑奴壮健,善用兵。四年,遣使俟斤尉比建朝贡。熙平元年,西征高车大破之,禽其主弥俄突,杀之,尽并叛者,国遂强盛。二年,又遣使俟斤尉比建、纥奚勿六跋、巩顾礼等朝贡。神龟元年二月,明帝临显阳殿,引顾礼等二十人于殿下,遣中书舍人徐纥宣诏,让以蠕蠕蕃礼不备之意。

 

  初,豆仑之死也,那盖为主,伏图纳豆仑之妻候吕陵氏,生丑奴、阿那环等六人。丑奴立后,忽亡一子,字祖惠,求募不能得。有屋引副升牟妻是豆浑地万,年二十许,为医巫,假托神鬼,先常为丑奴所信,出入去来。乃言:“此儿今在天上,我能呼得。”丑奴母子欣悦。后岁仲秋,在大泽中施帐屋,斋洁七日,祈请天神。经一宿,祖惠忽在帐中,自云恒在天上。丑奴母子抱之悲喜,大会国人,号地万为圣女,纳为可贺敦。授夫副升牟爵位,赐牛、马、羊三千头。地万既挟左道,亦是有姿色,丑奴甚加重爱,信用其言,乱其国政。如是积岁,祖惠年长,其母问之。祖惠言:“我恒在地万家,不尝上天。上天者,地万教也。”其母具以状告丑奴。丑奴言地万悬鉴远事,不可不信,勿用谗言也。既而地万恐惧,谮祖惠于丑奴,丑奴阴杀之。

 

  正光初,丑奴母遣莫何去汾李具列等绞杀地万。丑奴怒,欲诛具列等。又阿至罗侵丑奴,丑奴击之,军败还,为母与其大臣所杀,立丑奴弟阿那瑰为主。阿那瑰立经十日,其族兄俊力发示发率众数万以伐,阿那瑰战败,将弟乙居伐轻骑南走归魏。阿那瑰母候吕陵氏及其二弟寻为示发所杀,而阿那瑰未之知也。

 

  九月,阿那瑰将至,明帝遣兼侍中陆希道为使主,兼散骑常侍孟威为使副,迎劳近畿。使司空公、京兆王继至北中,侍中崔光、黄门郎元纂在近郊,并申宴劳,引至阙下。十月,明帝临显阳殿,引从五品已上清官、皇宗、藩国使客等,列于殿庭。王公已下及阿那瑰等入就庭中,北面。位定,谒者引王公已下升殿,阿那瑰位于藩王之下,又引特命之官及阿那瑰弟并二叔升,位于群官之下。遣中书舍人曹道宣诏劳问。阿那瑰启云:“陛下优隆,命臣弟、叔等升殿预会。但臣有从兄,在北之日,官高于二叔,乞命升殿。”诏听之,乃位于阿那瑰弟之下,二叔之上。

 

  宴将罢,阿那瑰执所启立于座后。诏遣舍人常景问所欲言。阿那瑰求诣帝前,诏引之。阿那瑰再拜跽曰:“臣先世源由,出于大魏。”诏曰:“朕已具知。”阿那瑰起而言曰:“臣之先,逐草放牧,遂居漠北。”诏曰:“卿言未尽,可具陈之。”阿那瑰又言曰:“臣祖先已来,世居北土,虽复隔越山津,而乃恭心慕化,未能时宣者,正以高车悖逆,臣国扰攘,不暇遣使以宜远诚。自顷年已前,渐定高车,及臣兄为主,故遣巩顾礼等使来大魏,实欲虔修藩礼。是以曹道芝北使之日,臣与主兄,即遣大臣五人,拜受诏命。臣兄弟本心,未及上彻。但高车从而侵暴,中有奸臣,因乱作逆,杀臣兄,立臣为主。裁过旬日,臣以陛下恩慈如天,是故仓卒轻身投国,归命陛下。”诏曰:“具卿所陈,理犹未尽,可更言之。”阿那瑰再拜受诏,起而言曰:“臣以家难,轻来投阙,老母在彼,万里分张,本国臣人,皆已迸散。陛下隆恩,有过天地,求乞兵马,还向本国,诛翦叛逆,收集亡散。陛下慈念,赐借兵马,老母若在,得生相见,以申母子之恩;如其死也,即得报雠,以雪大耻。臣当统临余人,奉事陛下,四时之贡,不敢阙绝。陛下圣颜难睹,敢不披陈?但所欲言者,口不能尽言。别有辞启,谨以仰呈,原垂昭览。”仍以启付舍人常景,具以奏闻。

 

  寻封阿那瑰朔方郡公、蠕蠕王,赐以衣冕,加之轺、盖,禄从仪卫,同于戚藩。十二月,明帝以阿那瑰国无定主,思还绥集,占请切至,诏议之。时朝臣意有同异,或言听还,或言不可。领军元叉为宰相,阿那瑰私以金百斤货之,遂归北。

 

  二年正月,阿那瑰等五十四人请辞,明帝临西堂,引见阿那瑰及其叔伯兄弟五人,升阶赐坐,遣中书舍人穆弼宣劳。阿那瑰等拜辞。诏赐阿那瑰细明光人马铠一具,铁人马铠六具,露丝银缠槊二张并白眊,赤漆槊十张并白眊,黑漆槊十张并幡,露丝弓二张并箭,朱漆柘弓六张并箭,黑漆弓十张并箭,赤漆楯幡并刀,黑漆楯六幡并刀,赤漆鼓角二十具,五色锦被二领,黄被褥三十具,私府绣袍一领并帽,内者绯纳袄一领、绯袍二十领并帽,内者杂彩千段,绯纳小口袴褶一具内中宛具,紫纳大口袴褶一具内中宛具,百子帐十八具,黄布幕六张,新乾饭一百石,麦麨八石,榛麨五石,铜乌錥四枚、柔铁乌錥二枚各受二斛。黑漆竹榼四枚各受五升,婢二口,父草马五百疋,驼百二十头,牸牛一百头,羊五千口,朱画盘器十合,粟二十万石,至镇给之。诏侍中崔光、黄门元纂,郭外劳遣。

 

  阿那瑰来奔之后,其从父兄俟力发婆罗门率数万人入讨示发,破之。示发走奔地豆干,为其所杀。推婆罗门为主,号弥偶可社句可汗,魏言安静也。时安北将军、怀朔镇将杨钧表:“传闻彼人已立主,是阿那瑰同堂兄弟。夷人兽心,已相君长,恐未肯以杀兄之人,郊迎其弟。轻往虚反,徒损国威。自非广加兵众,无以送其入北。”二月,明帝诏旧经蠕蠕,使者牒云具仁往,喻婆罗门迎阿那瑰复藩之意。婆罗门殊自骄慢,无逊避之心,责具仁礼敬,具仁执节不屈。婆罗门遣大官莫何去汾、俟斤丘升头六人,将兵二千随具仁迎阿那瑰。五月,具仁还镇,论彼事势。阿那瑰虑不敢入,表求还京。

 

  会婆罗门为高车所逐,率十部落诣凉州归降。于是蠕蠕数万,相率迎阿那瑰。七月,阿那瑰启云:“投化阿那瑰蠕蠕元退社、浑河旃等二人,以今月二十六日到镇,云国土大乱,姓姓别住,迭相抄掠,当今北人,鹄望待拯。今乞依前恩,赐给精兵一万,还令督率领,送臣碛北,抚定荒人。脱蒙所请,事必克济。”诏付尚书、门下博议。八月,诏兼散骑常侍王遵业驰驿宣旨慰喻阿那瑰,并申赐赉。九月,蠕蠕后主俟匿伐来奔怀朔镇,阿那瑰兄也,列称规望乞军,并请阿那瑰。

 

  十月,录尚书事高阳王雍、尚书令李崇、侍中侯刚、尚书左仆射元钦、侍中元叉、侍中安丰王延明、吏部尚书元修义、尚书李彦、给事黄门侍郎元纂、给事黄门侍郎张烈、给事黄门侍序卢同等奏曰:“窃闻汉立南北单于,晋有东西之称,皆所以相维御难,为国藩篱。今臣等参议,以为怀朔镇北,土名无结山吐若奚泉,敦煌北西海郡,即汉、晋旧鄣,二处宽平,原野弥沃。阿那瑰宜置西吐若奚泉,婆罗门宜置西海郡。各令总率部落,收离聚散。其爵号及资给所须,唯恩裁处。彼臣下之官,任其旧俗。阿那瑰所居既是境外,宜少优遣,以示威刑。计沃野、怀朔、武川镇各差二百人,令当镇军主监率,给其粮仗,送至前所。仍于彼为其造构,功就听还。诸于北来在婆罗门前投化者,令州镇上佐,准程给粮,送诣怀朔阿那瑰,镇与使人,量给食禀;在京馆者,任其去留。阿那瑰草创,先无储积,请给朔州麻子乾饭二千斛,官驼运送。婆罗门居于四海,既是境内,资卫不得同之。阿那瑰等新造藩屏,宜各遣使持节驰驿,先诣慰喻,并委经略。”明帝从之。

 

  十二月,诏安西将军、廷尉元洪超兼尚书行台,诣敦煌安置婆罗门。婆罗门寻与部众谋叛投嚈哒。嚈哒三妻,皆婆罗门姊妹也。仍为州军所讨,禽之。

 

  三年十二月,阿那瑰上表,乞粟以为田种。诏给万石。四年,阿那瑰众大饥。入塞寇抄。明帝诏尚书左丞元孚兼行台尚书,持节喻之,孚见阿那瑰。为其所执。以孚自随,驱掠良口二千并公私驿马、牛羊数十万北遁,谢孚放还。诏骠骑大将军、尚书令李崇等率骑十万讨之,出塞三千余里,至瀚海,不及而还。俟匿伐至洛阳,明帝临西堂引见之。五年,婆罗门死于洛南之馆,诏赠使持节、镇西将军、秦州刺史、广牧公。

 

  是岁,沃野镇人破六韩拔陵反,诸镇相应。孝昌元年春,阿那瑰率众讨之。诏遣牒云具仁赍杂物劳赐。阿那瑰拜受诏命,勒众十万,从武川镇西向沃野,频战克捷。四月,明帝又遣通直散骑常侍、中书舍人冯俊使阿那瑰,宣劳班赐有差。阿那瑰部落既和,土马稍盛,乃号敕连头兵伐可汗,魏言把揽也。十月,阿那瑰复遣郁久闾弥娥等朝贡。三年四月,阿那瑰遣人巩凤景等朝贡。及还,明帝诏之曰:“北镇群狄,为逆不息,蠕蠕主为国立忠,助加诛讨,言念诚心,无忘寝食。今知停在朔垂,与尔朱荣邻接,其严勒部曲,勿相暴掠。又近得蠕蠕主启,更欲为国东讨。但蠕蠕主世居北漠,不宜炎夏,今可且停,听待后敕。”盖朝廷虑其反覆也。此后频使朝贡。

 

  建义初,孝庄诏曰:“夫勋高者赏重,德厚者名隆。蠕蠕主阿那瑰镇卫北藩,御侮朔表,遂使阴山息警,弱水无尘,刊迹狼山,铭名瀚海。至诚既笃,勋绪莫酬,故宜标以殊礼,何容格以恒式。自今以后,赞拜不言名,上书不称臣。”

 

  太昌元年六月,阿那瑰遣乌勾兰树升伐等朝贡,并为长子请尚公主。永熙二年四月,孝武诏以范阳王诲之长女琅琊公主许之,未及成婚,帝入关。东、西魏竞结阿那瑰为婚好。西魏文帝乃以孝武时舍人元翌女称为化政公主,妻阿那瑰兄弟塔寒,又自纳阿那瑰女为后,加以金帛诱之。阿那瑰遂留东魏使元整,不报信命。后遂率众度河,又废后为言,文帝不得已,遂敕废后自杀。

 

  元象元年五月,阿那瑰掠幽州范阳,南至易水。九月,又掠肆州秀容,至于三推。又杀元整,转谋侵害。东魏乃囚阿那瑰使温豆拔等。祖武以阿那瑰凶狡,将抚怀之,乃遣其使人龙无驹北还,以通温豆拔等音问。始阿那瑰杀元整,亦谓温豆拔等不存,既见无驹,微怀感愧。兴和二年春,复遣龙无驹等朝贡东魏。然犹未款诚。

 

  阿那瑰女妻文帝者遇疾死,齐神武因遣相府功曹参军张徽纂使于阿那瑰,间说之。云文帝及周文既害孝武,又杀阿那瑰之女,妄以疏属假公主之号,嫁彼为亲。又阿那瑰度河西讨时,周文烧草,使其马饥,不得南进,此其逆诈反覆难信之状。又论东魏正统所在,言其往者破亡归命,魏朝保护,得存其国,以大义示之。兼诈阿那瑰云:近有赤铺步落坚胡行于河西,为蠕蠕主所获。云蠕蠕主问之:“汝从高王?为从黑獭?”一人言从黑獭,蠕蠕主杀之;二人言从高王,蠕蠕主放遣。此即蠕蠕主存大国宿昔仁义。彼女既见害,欺诈相待,不仁不信,宜见讨伐。且守逆一方,未知归顺,朝廷亦欲加诛。彼若深念旧恩,以存和睦,当以天子懿亲公主结成姻媾,为遣兵将,伐彼叛臣,为蠕蠕主雪耻报恶。

 

  徽纂既申齐神武意,阿那瑰乃召其大臣与议之,便归诚于东魏。遣其俟利、莫何莫缘游大力等朝贡,因为其子庵罗辰请婚。静帝诏兼散骑常侍太府卿罗念、兼通直散骑常侍中书舍人穆景相等使于阿那瑰。八月,阿那瑰遣莫何去折豆浑十升等朝贡,复因求婚。齐神武请遂其意,以招四远。诏以常山王骘妹乐安公主许之,改封为兰陵郡长公主。十二月,阿那瑰复遣折豆浑十升诣东魏请婚。三年四月,阿那瑰遣吐豆登郁久闾譬浑、俊利莫何折豆常侯烦等奉马千疋,以为聘礼,请迎公主。诏兼宗正卿元寿、兼太常卿孟韶等送公主自晋阳北迈,资用器物,齐神武亲自经纪,咸出丰氵屋。阿那瑰遣其吐豆登郁久闾匿伏、俊利阿夷普掘、蒱提弃之伏等迎公主于新城之南。六月,齐神武虑阿那瑰难信,又以国事加重,躬送公主于楼烦之北,接劳其使,每皆隆厚。阿那瑰大喜,自是朝贡东魏相寻。四年,阿那瑰请以其孙女号邻和公主妻齐神武第九子长广公湛,静帝诏为婚焉。阿那瑰遣其吐豆登郁久闾譬掘、俊利莫何游大刀送女于晋阳。武定四年,阿那瑰有爱女,号为公主,以齐神武威德日盛,又请致之,静帝闻而诏神武纳之。阿那瑰遣其吐豆发郁久闾汗拔姻姬等送女于晋阳。自此东魏边塞无事,至于武定末,使贡相寻。

 

  始阿那瑰初复其国,尽礼朝廷。明帝之后,中原丧乱,未能外略,阿那瑰统率北方,颇为强盛,稍敢骄大,礼敬颇阙,遣使朝贡,不复称臣。天平以来,逾自踞慢。汝阳王暹之为秦州也,遣其典签齐人淳于覃使于阿那瑰。遂留之,亲宠任事。阿那瑰因入洛阳,心慕中国,立官号,僣拟王者,遂有侍中、黄门之属。以覃为秘书监、黄门郎,掌其文墨。覃教阿那瑰,转至不逊,每奉国书,邻敌抗礼。及齐受东魏禅,亦岁时往来不绝。

 

  天保三年,阿那瑰为突厥所破,自杀。其太子庵罗辰及瑰从弟登注俟利、登注子库提,并拥众奔齐。其余众立注次子铁伐为主。四年,齐文宣送登注及子库提还北。铁伐寻为契丹所杀,其国人仍立登注为主。又为大人阿富提等所杀,其国人复立库提为主。是岁,复为突厥所攻,举国奔齐。文宣乃北讨突厥,迎纳蠕蠕,废其主库提,立阿那瑰子庵罗辰为主,致之马邑川,给其廪饩、缯帛。亲追突厥于朔方,突厥请降,许之而还。于是蠕蠕贡献不绝。

 

  五年三月,庵罗辰叛,文宣亲讨,大破之。庵罗辰父子北遁。四月,寇肆州。帝自晋阳讨之,至恒州黄瓜堆,虏散走。时大军已还。帝麾下千余骑,遇蠕蠕别部数万,四面围逼。帝神色自若,指画形势,虏众披靡,遂纵兵溃围而出。虏退走,追击之,伏尸二十五里,获庵罗辰妻子及生口三万余人。五月,帝又北讨蠕蠕,大破之。六月,蠕蠕帅部众东徙,将南侵,帝帅轻骑于金川下邀击,蠕蠕闻而远遁。六年六月,文宣又亲讨蠕蠕。七月,帝顿白道,留辎重,亲率轻骑五千追蠕蠕,躬犯矢石,频大破之,遂至沃野,大获而还。

 

  是时,蠕蠕既累为突厥所破,以西魏恭帝二年,遂率部千余家奔关中。突厥既恃兵强,又藉西魏和好,恐其遗类依凭大国,使驿相继,请尽杀以甘心。周文议许之,遂收缚蠕蠕主已下三千余人付突厥使,于青门外斩之。中男以下免,并配王公家。

 

  匈奴宇文莫槐,出辽东塞外,其先南单于之远属也,世为东部大人。其语与鲜卑颇异。人皆翦发而留其顶上,以为首饰,长过数寸则截短之。妇女被长襦及足,而无裳焉。秋收乌头为毒药,以射禽兽。莫槐虐用其人,为部下所杀,更立其弟普拨为大人。盖拨死,子丘不勤立,尚平帝女。兵不勤死,子莫廆立。本名犯道武讳。莫廆遣弟屈云攻慕容廆,慕容廆击破之。又遣别部素延伐慕容廆于棘城,复为慕容廆所破,时莫廆部众强盛,自称单于,塞外诸部咸惮之。

 

  莫廆死,子逊昵延立,率众攻慕容廆于棘城。廆子翰先戍于外,逊昵延谓其众曰:“翰素果勇,必为人患,宜先取之,城不足忧也。”乃分骑数千袭翰,翰闻之,使人诈为段末波使者,逆谓逊昵延曰:“翰数为吾患,久思除之,今闻来讨,甚善。戒严相待,宜兼路早赴。”翰设伏待之。逊昵延以为信然。长驱不备,至于伏所,为翰所虏。翰驰使告,乘胜遂进,及晨而至。廆亦尽锐应之。逊昵延见而方严,率众逆击战,前锋始交,而翰已入其营,纵火燎之,众乃大溃,逊昵延单马奔还,悉俘其众。逊昵延父子世雄漠北,又先得玉玺三纽,自言为天所相,每自夸大。及此败也,乃卑辞厚币,遣使朝贡于昭帝,帝嘉之,以女妻焉。

 

  逊昵延死,子乞得龟立。复伐慕容廆,廆拒之。惠帝三年,乞得龟屯保浇水,固垒不战,遣其兄悉跋堆袭廆子仁于柏林。仁逆击,斩悉跋堆。廆又攻乞得龟克之,乞得龟单骑夜奔,悉虏其众。乘胜长驱,入其固城,收资财亿计,徙部人数万户以归。先是,海出大龟,枯死于平郭,至是而乞得龟败。

 

  别部人逸豆归杀乞得龟而自立,与慕容晃迭相攻击。遣其国相莫浑伐晃,而莫浑荒酒纵猎,为晃所破,死者万余人。建国八年,晃伐逸豆归,逸豆归拒之。为晃所败,杀其骁将涉亦干。逸豆归远遁漠北,遂奔高丽。晃徙其部众五千余落于昌黎,自是散灭矣。

 

  徒何段就六眷,出于辽西。其伯祖日陆眷,因乱被卖为渔阳乌丸大人库辱官家奴。诸大人集会幽州,皆持唾壶,唯库辱官独无,乃唾日陆眷口中。日陆眷因咽之,西向拜天曰:“愿使主君之智慧禄相,尽移入我腹中。”其后渔阳大饥。库辱官以日陆眷为健,使将人诣辽西逐食,诏诱亡叛,遂至强盛。日陆眷死,弟乞珍代立。乞珍死,子务目尘代立,即就六眷父也。据辽西之地而臣于晋。其所统三万余家,控弦上马四五万骑。穆帝时,幽州刺史王浚以段氏数为己用,深德之,乃表封务目尘为辽西公,假大单于印绶。浚使务目尘率万余骑伐石勒于常山封龙山下,大破之。

 

  务目尘死,就六眷立。就六眷与弟疋磾、从弟末波等率五万余骑围石勒于襄国。勒登城望之,见将士皆释伏寝卧,无警备之意。勒因其懈怠,选募勇健,穿城突出,直冲末波,生禽之。置之座上,与饮宴尽欢,约为父子,盟誓而遣之。末波既得免,就六眷等遂摄军而还,不复报浚,归于辽西。自此以后,末波常不敢南向溲焉。人问其故,末波曰:“吾父在南。”其感勒不害己也如此。

 

  就六眷死,其子幼弱,疋磾与刘琨世子群奔丧。疋磾阴卷甲而往,欲杀其叔羽鳞及末波而夺其国。末波等知之,遣军逆击疋磾。刘群为末波所获。疋磾走还蓟,惧琨禽己,请琨宴会,因执而害之。疋磾既杀刘琨,与羽鳞、末波自相攻击,部众乖离。欲拥其众徙保上谷,阻军都之险,以距末波等。平文帝闻之,阴严精骑,将击之。疋磾恐惧,南奔乐陵。后石勒遣石季龙击段文鸯于乐陵,破之,生禽文鸯。疋磾遂率其属及诸坞壁降于石勒。

 

  末波自称幽州刺史,屯辽西。末波死,国人因立陆眷弟护辽为主。烈帝时,假护辽骠骑大将军、幽州刺史、大单于、北平公,弟郁兰抚军将军、冀州刺史、勃海公。建国元年,石季龙征护辽于辽西,护辽奔于平冈山,遂投慕容晃,晃杀之。郁兰奔石季龙,以所徙鲜卑五千人配之,使屯令支。郁兰死,子龛代之。及冉闵之乱,龛率众南移,遂据齐地。慕容俊使弟玄恭率众伐龛于广固,执龛送之蓟。俊毒其目而杀之,坑其徒三千余人。

 

  高车,盖古赤狄之余种也。初号为狄历,北方以为高车、丁零。其语略与匈奴同而时有小异。或云:其先匈奴甥也。其种有狄氏、袁纥氏、斛律氏、解批氏、护骨氏、异奇斤氏。俗云:匈奴单于生二女,姿容甚美,国人皆以为神。单于曰:“吾有此女,安可配人?将以与天。”乃于国北无人之地筑高台,置二女其上曰:“请天自迎之。”经三年,其母欲迎之。单于曰:“不可,未彻之间耳。”复一年,乃有一老狼,昼夜守台嗥呼,因穿台下为空穴,经时不去。其小女曰:“吾父处我于此,欲以与天,而今狼来,或是神物,无使之然。”将下就之。其姊夫惊曰:“此是畜生,无乃辱父母?”妹不从,下为狼妻而产子。后遂滋繁成国。故其人好引声长歌,又似狼嗥。

 

  无都统大帅,当种各有君长。为性粗猛,党类同心,至于寇难,翕然相依。斗无行阵,头别冲突,乍出乍入,不能坚战。其俗,蹲踞亵黩,无所忌避。婚姻用牛马纳聘以为荣,结言既定,男党营车阑马,令女党恣取上马,袒乘出阑,马主立阑外,振手惊马,不坠者即取之,坠则更取,数满乃止。俗无谷,不作酒。迎妇之日,男女相将,振马酪熟肉节解。主人延宾,亦无行位,穹庐前丛坐,饮宴终日,复留其宿。明日,将妇归。既而夫党还入其家马群,极取良马,父母弟兄虽惜,终无言者。颇讳取寡妇,而优怜之。其畜产自有记识,虽阑纵在野,终无妄取。俗不清洁,喜致震霆。每震,则叫呼射天而弃之移去。来岁秋,马肥,复相率候于震所,埋羖羊,燃火拔刀,女巫祝说,似如中国祓除,而群队驰马旋绕,百匝乃止。人持一束柳桋回,竖之,以乳酪灌焉。妇人以皮裹羊骸,戴之首上,萦屈发鬓而缀之,有似轩冕。其死亡葬送,掘地作坎,坐尸于中,张臂引弓,佩刀挟槊,无异于生,而露坎不掩。时有震死及疫疠,则为之祈福;若安全无他,则为报赛。多杀杂畜,烧骨以燎,走马绕旋,多者数百匝。男女无小大,皆集会。平吉之人,则歌舞作乐;死丧之家,则悲吟哭泣。其迁徙随水草,衣皮食肉,牛、羊畜产,尽与蠕蠕同。唯车轮高大,辐数至多。

 

  徙于鹿浑海西北百余里,部落强大,常与蠕蠕为敌,亦每侵盗于魏。魏道武袭之,大破其诸部。后道武复度弱洛水,西行至鹿浑海,停驾简轻骑,西北行百余里,袭破之,虏获生口、牛马羊二十余万。复讨其余种于狼山,大破之。车驾北巡,分命诸将为东西二道,道武亲勒六军从中道,自驳髯水西北,徇略其部,诸军同时云合,破其杂种三十余落。卫王仪别督诸将从西北绝漠千余里,复破其遗迸七部。于是高车大惧,诸部震骇。道武自牛川南引,大校猎,以高车为围,骑徒遮列,周七百余里,聚杂兽于其中,因驱至平城,即以高车众起鹿苑,南因台阴,北距长城,东包白登,属之西山。寻而高车侄利曷莫弗敕力犍率其九百余落内附,拜敕力犍为扬威将军,置司马、参军,赐谷二万斛。后高车解批莫弗幡豆建复率其部三十余落内附,亦拜为威远将军,置司马、参军,赐衣服,岁给廪食。

 

  蠕蠕社仑破败之后,收拾部落,转徙广漠之北,侵入高车之地。斛律部帅倍侯利患之,曰:“新仑新集,兵贫马少,易与耳!”乃举众掩击,入其国落。高车昧利,不顾后患,分其庐室,妻其妇女,安息寝卧不起。社仑登高望见,乃招集亡散得千人,晨振杀之,走而脱者十二三。倍侯利遂奔魏,赐爵孟都公。侯利质直,勇健过人,奋戈陷阵,有异于众。北方人善用五十蓍筮吉凶,每中,故得亲幸,赏赐丰厚,命其少子曷堂内侍。及倍侯利卒,道武悼惜,葬以魏礼,谥曰忠壮王。后诏将军伊谓帅二万骑北袭高车余种袁纥乌,频破之。道武时,分散诸部,唯高车以类粗犷,不任使役,故得别为部落。

 

  后太武征蠕蠕,破之而还。至漠南,闻高车东部在巳尼陂,人畜甚众,去官军千余里,将遣左仆射安原等讨之。司徒长孙翰、尚书令刘洁等谏,太武不听。乃遣原等并发新附高车合万骑,至于巳尼陂,高车诸部望军而降者数十万落,获马牛羊亦百余万,皆徙置漠南千里之地。乘高车,逐水草,畜牧蕃息,数年之后,渐知粒食,岁致献贡。由是国家马及牛、羊遂至于贱,毡皮委积。文成时,五部高车合聚祭天,众至数万,大会走马,杀牲游绕,歌吟忻忻。其俗称自前世以来,无盛于此会。车驾临幸,莫不忻悦。后孝文召高车之众,随车贺南讨,高车不愿南行,遂推袁纥树者为主,相率北叛,游践金陵。都督宇文福追讨,大败而还。又诏平北将军、江阳王继为都督讨之。继先遣人慰劳树者。树者入蠕蠕。寻悔,相率而降。

 

  高车之族又有十二姓:一曰泣伏利氏,二曰吐卢氏,三曰乙旃氏,四曰大连氏,五曰窟贺氏,六曰达薄氏,七曰阿仑氏,八曰莫允氏,九曰俟分氏,十曰副伏罗氏,十一曰乞袁氏,十二曰右叔沛氏。

 

  先是,副伏罗部为蠕蠕所役属。豆仑之世,蠕蠕乱离,国部分散,副伏罗阿伏至罗与从弟穷奇俱统领高车之众十余万落。太和十一年,豆仑犯塞,阿伏至罗等固谏不从,怒率所部之众西叛,至前部西北,自立为王。国人号之曰候娄匐勒,犹魏言大天子也;穷奇号候倍,犹魏言储主也。二人和穆,分部而立,阿伏至罗居北,穷奇在南。豆仑追讨之,频为阿伏至罗所败,乃引众东徙。十四年,阿伏至罗遣商胡越者至京师,以二箭奉贡。云:“蠕蠕为天子之贼,臣谏之不从,遂叛来此,而自竖立,当为天子讨除蠕蠕。”孝文未之信也,遣使者于提往观虚实。阿伏至罗与穷奇遣使者薄颉随提来朝,贡其方物。诏员外散骑侍郎可足浑长生复与于提使高车,各赐绣裤褶一具,杂彩百匹。

 

  穷奇后为嚈哒所杀,虏其子弥俄突等。其众分散,或来奔附,或投蠕蠕。诏遣宣威将军、羽林监孟威抚纳降人,置之高平镇。阿伏至罗长子蒸阿伏至罗余妻,谋害阿伏至罗,阿伏至罗杀之。阿伏至罗又残暴,大失众心,众共杀之,立其宗人跋利延为主。岁余,嚈哒伐高车,将纳弥俄突。国人杀跋利延,迎弥俄突而立之。

 

  弥俄突既立,复遣朝贡,又奉表献金方一、银方一、金杖二、马七匹、驼十头。诏使者慕容坦赐弥俄突杂彩六十匹。宣武诏之曰:“卿远据沙外,频申诚款,览捐忠志,特所钦嘉。蠕蠕、嚈哒、吐谷浑所以交通者,皆路由高昌,掎角相接。今高昌内附,遣使迎引。蠕蠕往来路绝,奸势。不得妄令群小敢有陵犯,拥塞王人,罪在不赦。弥俄突寻与蠕蠕主伏图战于蒲类海北,为伏图所败,西走三百余里。伏图次于伊吾北山。先是,高昌王麹嘉表求内徙,宣武遣孟威迎之。至伊吾,蠕蠕见威军,怖而遁走。弥俄突闻其离骇;追击大破之,杀伏图于薄类海北,割其发,送于孟威。又遣使献龙马五匹,金、银、貂皮及诸方物。诏东城子于亮报之,赐乐器一部、乐工八十人、赤十匹,杂彩六十匹。弥俄突遣其莫何去汾屋引叱贺真贡其方物。

 

  明帝初,弥俄突与蠕蠕主丑奴战败,被禽。丑奴系其两脚于驽马之上,顿曳杀之,漆其头为饮器。其部众悉入嚈哒。经数年,嚈哒听弥俄突弟伊匐还国。伊匐既复国,遣使奉表,于是诏遣使者谷楷等拜为镇西将军、西海郡开国公、高车王。伊匐复大破蠕蠕,蠕蠕主婆罗门走投凉州。正光中,伊匐遣使朝贡,因乞朱画步挽一乘并幔褥、鞦<革必>一副、伞扇各一枚、青曲盖五枚、赤漆扇五枚、鼓角十枚,诏给之。伊匐后与蠕蠕战,败归,其弟越居杀伊匐而自立。天平中,越居复为蠕蠕所破,伊匐子比适复杀越居而自立。兴和中,比适又为蠕蠕所破,越居子去宾自蠕蠕奔东魏。齐神武欲招纳远人,上言封去宾为高车王,拜安北将军、肆州刺史。既而病死。

 

  初,道武时有吐突邻部在女水上,常与解如部相为唇齿,不供职事。登国三年,道武亲西征,度弱洛水,复西行趣其国。至女水上,讨解如部落,破之。明年春,尽略徙其部落畜产而还。

 

  又有纥突邻,与纥奚世同部落,而各有大人长帅,拥集种类,常为寇于意辛山,登国五年,道武勒众亲讨焉。慕容駖率师来会,大破之。纥突邻大人屋地鞬,纥奚大人库寒等皆举部归降。皇始二年,车驾伐中山,军于柏肆。慕容宝夜来攻营,军人惊,走还于国。路由并州,遂反,将攻晋阳,并州刺史元延讨平之。纥突邻部帅匿物尼、纥奚部帅叱奴根等复聚党反于阴馆,南安公元顺讨之不克,死者数千人。道武闻之,遣安远将军庾岳还讨匿物尼等,皆殄之。

 

  又有侯吕邻部,众万余口,常依险畜牧。登国中,其大人叱伐为寇于苦水河。八年夏,道武大破之,并禽其别帅焉古延等。

 

  薛干部常屯聚于三城之间,及灭卫辰后,其部帅太悉伏望军归顺,道武抚安之。车驾还,卫辰子屈丐奔其部。道武闻之,使使诏太悉伏执送之。太悉伏出屈丐以示使者曰:“今穷而见投,宁与俱亡,何忍送之!”遂不遣。道武大怒,车驾亲讨之。会太悉伏先出击曹覆寅,官军乘虚,遂屠其城,获太悉伏妻子、珍宝,徙其人而还。太悉伏来赴不及,送奔姚兴。未几,亡归岭北。上郡以西诸鲜卑、杂胡闻而皆应之。天赐五年,屈丐尽劫掠总服之。及平统万,薛干种类皆得为编户矣。

 

  而牵屯山鲜卑别种破多兰部世传主部落。至木易干,有武力壮勇,劫掠左右,西及金城,东侵安定,数年间,诸种患之。天兴四年,遣常山王遵讨之于高平。木易干将数千骑弃国遁走,尽徙其人于京师、余种分迸,其后,为赫连屈丐所灭。

 

  又黜弗、素古延等诸部,富而不恭。天兴五年,材官将军和突率六千骑袭而获之。

 

  又越勤倍泥部,永兴五年,转牧跋那山西。七月,遣奚斤讨破之,徙其人而还。

 

  论曰:周之猃狁,汉之匈奴。其作害中国,故久矣。魏、晋之世,种族瓜分,去来沙漠之陲,窥扰鄣塞之际,犹皆东胡之绪余,冒顿之枝叶。至如蠕蠕者,匈奴之裔,根本莫寻,逃形集丑,自小为大,风驰鸟赴,倏来忽往,代京由之屡骇,戎车所以不宁。是故魏氏祖宗,扬威曜武,驱其畜产,收其部落,翦之穷发之野,逐之无人之乡。岂好肆兵极锐,凶器不戢?盖亦急病除恶,事不得已。其狡狄强弱之由,猾虏服叛之迹,故备录云。